沙园社区卫生服务中心

　　刘敏玲为梁叔做检查。

年轻社区医生张曦

　　5年前率先启动家庭医生签约

　　居民来问诊 看足八分钟

　　主动签约者增多门诊量增大

　　吸引年轻高水平医生加入

　　工作日早上10时，沙园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内人头攒动，白发苍苍的老者，拿着病历本会见签约的家庭医生定期复诊；父母们或推着儿童车或抱着孩子，来到这里给他们打疫苗；还有一部分居民因为突发状况，前来医院看急诊。小小的卫生服务中心，39名家庭医生共签约了22000多沙园社区的居民，中心内每天的热闹程度，几乎和一所三甲医院不相上下。

　　2017年9月，家庭医生签约服务在广州全面推开，现已覆盖全市所有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和镇卫生院，而沙园卫生服务中心早在2013年5月就在全市率先开展家庭医生签约，如今广受居民好评。

　　如何让居民看病从扎堆大医院回流到社区医院？居民又是如何慢慢接受并信任社区医院的服务？沙园社区的家庭医生和患者给出了答案。

　　文、图、视频/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武威

　　沙园社区卫生服务中心（以下简称“沙园中心”）家庭医生团队长张曦告诉记者，2014年，沙园仅几百人签约家庭医生；而目前，这一数量已达22000，占沙园社区户籍人口的1/3，其中大部分是老年人。

　　64岁梁叔：

　　APP遥控监测血压

　　10月9日，刚刚饮完茶的梁叔背着一个帆布袋子，悠闲地走进他的签约家庭医生刘敏玲的诊室。国庆节前，他刚做完刘敏玲安排的各项检查，这次拿着化验单来找刘敏玲。

　　“这次我们验了尿，pH值是7.06，偏碱性，这就有利于嘌呤的排泄，如果嘌呤溶解得不好，这一项就会显示出尿酸结晶盐，这样，我们以后就要注意怎样饮水了……”刘敏玲和梁叔解释，怎样才能防止痛风，之后才为梁叔量血压、测心率，“血压这些天都控制得不错，记得要定期吃药，你过节没有吃太多大鱼大肉吧？”梁叔不好意思地用手遮着嘴说：“没有，没有，一点点。”

　　4年前，梁叔出现了头晕乏力的状况，到沙园中心一量血压，上血压150，下血压高达110。梁叔立刻签约了这里的家庭医生，加入了高血压小组，了解疾病的产生、危害及各个注意事项。梁叔说，他的下血压始终降不下来，先后换了三种降压药，才最终找到了合适的一款，自此定期服用，去年至今，上血压保持在120~130；下血压保持在75~80左右。在诊室里，刘敏玲和梁叔聊了很久。上次开的检查单，她专门查了梁叔的肾功能，刘敏玲说：“我们不能因为病人患高血压就只查血压，还要查查身体器官的其他功能，才能防微杜渐。”

　　不到170cm的梁叔目前有160斤，挺着肚子，膀大腰圆。他时常会感慨刘敏玲的“碎碎念”：“三天两头的，她都会给我发信息。指标上有些变化，她就要和我说好大一通，前几天过中秋节，刘医生又给我发微信，除了祝我节日快乐，还嘱咐我千万不要大鱼大肉吃太多。”

　　如今，梁叔的手机还装上了关联病人血压计和家庭医生的App，这是沙园中心一项科研项目，只要血压有明显波动，刘敏玲就能第一时间从后台上获知，打电话询问梁叔的状况，“刘医生就像我的亲人一样，过节不一定能收到亲人的问候，但我身体上一有点小毛病，刘医生马上能察觉。”

　　65岁李叔：

　　弥补药品短板将更好

　　李叔住在沙园社区内，退休前是一名公务员，忙于工作，很少关心自己的身体状况。2016年到省中医体检，血糖值高达8.75，李叔才意识到，自己患上了糖尿病。

　　满头白发的李叔向记者讲述起了他的求医经过，自从患了糖尿病后，他辗转咨询了多家三甲医院的专家，但专家们给出的治疗方案并不完全一样。正当李叔迷茫之际，在社区门口，他偶遇了当时正在领导居民们做“八段锦”的沙园中心主任刘世兴。“他一听我的血糖值，就告诉我必须马上签约家庭医生，随时监控病情。不怕人笑话，之前我根本没有听过家庭医生。以前有病都是上单位附近的大医院。”

　　抱着试试的态度，李叔签约家庭医生，还办理了糖尿病门慢（门诊指定慢性病），并进入沙园中心的“糖尿病小组”。最令他感动的是医生们的耐心和细致，“不少大医院的病人多，专家能有时间跟你讲3分钟就不错了。有些生活上要注意的事情，比如哪些可以吃，哪些不可以吃，你就不太可能有时间去咨询，但现在我只要在微信上@一下家庭医生，他们立刻就能给我回答。而我每次来复诊看病，医生问得非常详细，对我的衣食起居嘱托得也很到位。比如，我因为长期吃药之后，有些时候皮肤会出现一些问题，医生就建议我停一停。”

　　因互动频繁，李叔和家庭医生成了好朋友，乃至沙园中心哪些医生擅长治疗什么，他都打听得很清楚。一次，他的老伴不断排尿，他立刻打电话给对泌尿问题比较在行的医师刘敏玲，刘医生亲自上门服务，药到病除。而上门服务费，才收了15元。

　　当然，遇到家庭医生解决不了的问题，医生就会及时替患者转院。有一次，李叔因皮肤问题来到沙园中心就诊，但治疗后病情未有好转，转去大医院后，打了两针就见效了。李叔表示，关键点是药，基层医院采购的药品只能限于基药目录，一旦他需要的药物在沙园中心没有，就只能回到大医院去。但总体而言，李叔的感受是非常正面的：“因为医生长期监控，我按要求吃药、定期体检、也不乱吃东西，现在病情控制得很稳定，血糖基本控制在6.0左右。我们老百姓要求不高，能够有家庭医生进行健康管理，我已经很知足了。”

　　医生：从三甲回到社区

　　作为家庭医生团队长，张曦是个很年轻的大夫，但业务起点很高。她曾在省人民医院工作了几年，却在2014年时毅然来到成立不久的沙园中心。中心前身是海珠区第二人民医院，这所二甲医院于2012年整体转型为社区医院。2013年5月，沙园中心在广州市率先启动了家庭医生签约服务试点。因此，张曦见证了沙园中心家庭医生签约从小到大的全过程。

　　从三甲医院回到社区医院，张曦的选择让很多人看不懂，但她却回答：“这里的氛围好，在基层我们能全方位管理病人，随访病人、上门服务，社区医院的医生和病人沟通方式更好，而在三甲医院，除了治疗病人，医生们更大的精力要放在发论文和科研上。我更喜欢前者，所以我选择回到社区。”

　　“更关键的是，我认为这份职业是有前途的，国家越来越重视家庭医生，不断发文推进。在国外，家庭医生和专科医生其实几乎拥有一样的薪酬和社会地位。”张曦介绍，目前沙园中心共有39名全科家庭医生，都拥有本科以上学历，其中10人还是硕士研究生。因中心目前的门诊量很大，社区还返聘了不少已经退休的名医来发挥余热。随着近两年的签约数量增加，门诊量越来越大，在这家社区医院看门诊，也需要提前预约了。

　　张曦介绍，门诊量大增的背后，沙园中心胜在了一个“细”字。

　　和不少三甲大医院相比，在沙园中心，医生的每次问诊都会非常详细，甚至到“碎碎念”的地步：“自从中心的刘院长2014年从英国考察家庭医生回国之后，就对我们有了规定，每次看病，问诊时间不得少于8分钟，所以我们会从饮食、作息等各个方面详细地问，开完药后，还会进一步做详细的医嘱。遇到例如糖尿病的初诊病人，问诊时间至少都要20分钟。”

　　老百姓主动来签约

　　更多的“细”字，还在问诊8分钟以外。张曦介绍说，沙园中心大部分签约的患者都是患有慢性病的老人，为了能够紧密而有针对性地联系病患，医护人员将这些患者的情况进行详细的分类，几乎涵盖了社区居民的方方面面，包括：1、减肥干预小组；2、高尿酸血症干预小组；3、高血压干预小组；4、糖尿病干预小组；5、骨质疏松干预小组；6、高脂血症干预小组；7、颈肩腰腿痛干预小组；8、新手爸妈训练营、科学育儿沙龙；9、产后康复小组；10健康膳食志愿者小组。

　　而签约的居民被分类到各个微信群，小组会定期开展有针对性的慢性病讲座。居民几乎只要@一下家庭医生，很快就会得到医生针对性的解答。此外，沙园中心还组织了很多社区活动，带领居民们做八段锦、五禽戏，提高了家庭医生在社区内的曝光率。针对沙园行动不便的老人或者确须上门治疗的患者，家庭医生们会提供上门服务，“例如很多患者手术后需要换药，我们就带上医疗设备，帮他们换药、检查伤口愈合的情况。”

　　这一系列细致的工作，为沙园中心赢得了好口碑。“刚开始，我们一户户上门，费尽口舌宣传，现在大家口口相传，老百姓主动过来签约的越来越多。”

　　据悉，广州市的家庭医生签约服务包分为免费服务包、基本服务包和个性化服务包3个类型，沙园中心亦是如此。免费服务包签约费是30元/人·年，全部由基本公共卫生服务经费列支，签约居民不需要支付费用，而基本服务包的费用则为130元/人·年。截至2018年9月底，社区签约总人数为22514人。

　　留住人才自有一套方法

　　张曦坦言，在大部分基层医院，要留住人才依然不是易事。“像我这样从三甲医院回归到社区医院的还是少数，我的大部分同学，都还是想往三甲医院里去。”

　　关键的差异在收入。张曦透露，尽管工作强度差不多，但目前沙园中心家庭医生的税前收入普遍是十几万元到20万元，这和三甲医院的医生收入还存在很大的差距，“在这方面，随着国家政策的进一步支持，收入肯定会增加。”

　　另一个壁垒是证书。张曦介绍，要成为一名家庭医生，必须拥有全科医师证，而要拿到这张证，必须规划培养三年。“对于很多专科医生来说，这相当于推倒重来。我有个同学在一家二甲医院待了很长时间，也做到了相应的级别，最近也想转行做家庭医生，因为她也觉得，未来医生的职业发展方向，就是三甲和社区两条路。可是，要把之前的积累推倒重来，需要极大的勇气。”

　　但张曦介绍，在沙园中心，家庭医生的人员流动很少。原因是沙园中心所构建的平台很好，先后被评为“广东省家庭医生服务团队省级培训基地”、首批“全国百强社区卫生服务中心”、全国社区卫生服务机构科研能力排名前50强。这让张曦和其他年轻的家庭医生有了很多外出学习、到对口教育基地授课的机会；中心目前也在编写“家庭医生”指南和相关教材，医生也可通过编教材提高自己的能力。

　　记者手记：

　　家庭医生一个“细”字 最动人

　　相较国外，家庭医生在中国还是一个新兴事物。一些英国朋友告诉记者，英国的大医院除急诊外，专科医生不接受门诊，只接受家庭医生的转介病人，英国的病人看病必须经过家庭医生这道关，有了家庭医生的过滤，国家有限的高端医疗资源，才得到最充分的运转，越是病情严重的病人，得到最好的医疗资源。

　　而在国内，目前民众还普遍对社区医院的医疗水平信心不足，导致三甲医院里病人扎堆，国家也无法复制英国的这一先进模式。记者曾去过不少社区医院和一部分小医院，不说医疗水平，单就服务态度而言，要是问得详细一些，一部分医护人员都会显得很不耐烦。如果一个基层医院，服务态度和医疗水平都不如三甲，那老百姓去哪里看病就可想而知了。

　　因此，沙园中心最打动人的地方，就是一个"细"字。作为医护人员，只要工作细致了、体贴了，老百姓就自然而然地接受你了。记者认为，问诊时间必须超8分钟，是一个很好的制度，值得推广和学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