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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70年的老桥和古城:从朝宗桥到巩华城

2019-02-28 18:51:41 来源:科技日报 作者:

  这座570多岁的老桥如今嵌入车水马龙的京藏高速公路上,毎天承受几千辆汽车的压力与振动,不知能支撑多久,文物部门难道熟视无睹?

  京城北部原是一片开阔的农田,伸展在燕山山脉黝黒的山峦之下。可是仅仅几十年,人类欲望的无限制膨胀早已将农田、果园大部毁灭,到处只见钢筋水泥的“丛林”。在前往沙河的高速公路两边,视线所及,几乎全是新建的楼群了。

  不过,我在沙河北站下车,穿过车来车往的公路,往前跑上几步,立刻意外地发现,一座古老的石桥静卧在宽阔的河道上。在楼群、公路交集的水泥森林里,突然出现一座年代久远的古桥。石头栏杆,荒草凄迷,沙子松软的河滩,夕阳映着枯枝耸峙的古木。在这一瞬,我仿佛闯入久违的过去,时空的转换令人神思恍惚了。

  石桥是用很坚固的赭红色花岗石石条砌筑,石栏杆也许因年代久远,异常粗糙。桥有七孔,迎水面的桥墩呈楔状,以减轻夏季洪峰的冲击,可见这条河在冬季水很少,只在桥洞下见到涓涓细流,但也有洪水溢岸凶猛异常的纪录。

  这座桥并非等闲之辈,一查资料,有很详细的记载:它叫朝宗桥,又名沙河北大桥,桥下是北沙河,又名温榆河。在南、北沙河上,原来建有木桥。明正统十二年(1447年)在原木桥处改建石桥,北面的即朝宗桥,全长130米,宽13.3米。大桥北端东侧有汉白玉石碑一座(通高4.08米、宽1.1米、厚0.39米),阴阳碑额篆书大明二字,碑身两面刻有“朝宗桥”三个大字(为保护石碑,现罩上钢化玻璃)。

  (经打听,南边的南沙河上,原来也建有一座“安济桥”,花岗石建造,全长114.7米,宽13.8米,高7米,为九孔大桥,1958年拆除,是因洪水所毁,或是英明的决策而拆?乡民们摇头不语)。

  明朝为何在北京城偏远的荒郊修建如此坚固的石桥,恐怕并不仅仅是为了方便过往商旅,而是另有原因吧。为此,需要多走些路,到实地去踏勘一番,寻找它的答案。

  从地图上可以清晰地发现,朝宗桥横跨的北沙河,与(已经毁掉的)安济桥横跨的南沙河,在沙河这个地方汇合,形成半岛状的一座沙洲,向东逐趋狭窄。这个狭长的半岛,地形十分优越,它的南、北和东面均被天然河道环绕,只要控制西边两桥之间的道路,便是易守难攻的孤岛。从军事地理来看,它恰恰占有大平原上独一无二的战略位置。

  我从沙河公交站向东沿着一条巷子往前,一条弯曲的街道穿行在楼房之间。奇怪的是,这里(即是半岛状的沙洲)大片的新楼旧屋,都在已拆和正在拆的状态。触目所及,有的楼房内囊掏空,只剩断壁,有的门窗拆除,形同骷髅。也有一些孤零零的楼房顽强地挺立在瓦砾堆一侧。

  我问匆匆而行的路人,他们告诉我这里都在奉命拆迁。有个骑自行车的老人停下脚步,说这里有四个自然村、上万户都搬走了——迁到北沙河以北2公里另建房屋。不过他又补充道,现在资金不到位,拆迁停顿下来了。

  走到街道尽头,蓦然间,大片被拆除了建筑物而空出的地块,上面铺着防止沙尘的绿色塑料网,一座古老的城门矗立着。抬头一看,城墙明显是刚修过的,周围用铁皮板围起,无法入内,也不可靠近。我只好从东面向北绕了一周,从铁皮板缝隙中可见,北面三个卷顶的城门洞非常规整,似是原貌。从城门洞向内窥望,可以判定这是一座很大的甕城,当中有开阔的场地和几株古树。东面城墙,保留着一段城墙参差交错的侧面;北面城门两侧,完好保存着斜斜的陡峭的蹬道,似是守城将士登临城楼的通道。这座修复不久、尚未开放的城楼,即是明朝建成的大名鼎鼎的巩华城的南门:

  “嘉靖十六年三月,上驻跸沙河,视文皇帝行宫遗址,礼部尚书严嵩因言:沙河为车驾展视陵寝之路,南北道里适均,文皇肇建山陵,即建行宫于兹。正统时为水所坏,今遗址尚存,诚宜复修而不容缓者。且居庸白羊近在西北,若鼎建行宫于中,环以城池设官戌守,宁独车驾驻跸为便,而封守慎固,南护神宗,北卫陵寝,东可以蔽密云之冲,西可以扼居庸之险,联络控制,居然增一北门重镇矣。上是其议,命即日兴工。”(《日下旧闻考》卷一百三十七:京几,《明世宗实录》)

  永乐七年(1409年),明成祖朱棣在南京登上皇帝宝座回到北京不久,亲自选定昌平天寿山(原名黄土山)兴建陵墓,永乐十一年(1413年)长陵建成。此后明代帝后陆续葬在天寿山陵园,即是今天的十三陵。

  自朱棣始,明朝皇帝丧葬仪式均是将梓宮(皇帝的棺材)先放在宫中(今故宮仁智殿)。“发引”(下葬)当天,在午门、端门举行隆重仪式后出德胜门,经土城、清河、沙河等处直抵天寿山陵墓。

  皇帝出殡,是件惊天动地的大事——历朝历代也大都如此。据史书记载,明万历四十八年(1620年)九月二十八日,万历皇帝、孝端皇后梓宫同时出殡。护丧的是24名大臣,并有军夫八千人抬灵,前面是引幡队,举着万民旗、万民伞,后为上千人的法驾卤簿仪仗队,跟在棺椁后面的是十路纵队的武装部队,刀枪如林,幡旗蔽日,最后面是由数百辆车子组成的文武百官、皇亲国戚的队伍。蜿蜒十几里,何等壮观!早上从宫中走出,天黑才到德胜门。由于棺椁太重,临时又增加六百名杠夫。三十一日傍晚,棺椁运到沙河,遇大风雨,送葬队伍乱作一团,拖灵主杠断裂,万历皇帝棺椁一角坠地……如此狼狈,直到十月三日才抵达寿宫。(参见杨仕、岳南著:《风雪定陵》,新世界出版社1997年版)

  根据上述史料,“文皇肇建山陵,即建行宫于兹。正统时为水所坏,今遗址尚存,诚宜复修而不容缓者。”文皇帝即是朱棣死后的谥号。史载明成祖曾经亲自勘察陵墓,往返于京城与天寿山,因此在沙河建有中途休息的行宫。估计是明正统十一年(1446年),沙河洪水泛滥,竟然把偌大的行宫冲毁,可见这次洪水来势汹汹(根据是明正统十二年在原木桥处攺建石桥的记载)。

  又过了90年,嘉靖十六年(1537年)三月,明世宗朱厚熜祭祀祖陵路经沙河,巡视了沙河行宫遗址,陪同的礼部尚书严嵩建言被水毁的行宮应予修复,并且建议“若鼎建行宫于中,环以城池设官戌守”,获得嘉靖帝的批准。次年五月兴工,嘉靖十九年(1540年)十二月竣工。这就是巩华城的由来。

  行宫位于巩华城内正中偏南,占地36亩,建筑规制略似大内,中路建有龙跸门(南门)、龙跸殿、广载宫,东侧建有凝禧殿、华鸾宫、集祥宫,西侧建有景惠殿、翠凤宫、会祉宫,行宫南墙迎扶京门辟三座门,东西北三面各设一门,东为丽春门、步和门,西为延秋门、宣泽门,北为宁远门,俨然一座小小的紫禁城。但它的主体建筑是正中的殿堂,为帝后灵柩停放之所。左右殿堂为新皇帝、皇后的寝宫,周边群房为文武大臣及太监歇息之处。

  巩华城呈方形,夯土包砖,每边长1千米,占地1500亩,城高10米,50丈建一垛,辟四门。南曰“扶京”,北曰“展思”,为銮舆出入之处,各开三门,中门视左右为大。南北二楼比东西亦加伟,东曰“镇辽”,西曰“威远”。另外,四门尚有围城濬池,约离城六丈五尺,阔二丈,深一丈,上设吊桥以加强防卫。

  “沙城粉堞喜初凭,壮接神宗亦股肱,地湧云霞围御宿,峰悬松柏认皇陵,青青辇道青苔合,宛宛灵山紫气凝……”这首诗(王维桢:《槐野集》),多少写出当年皇家行宫所在的威严。

  明末清初的历史学家、《国榷》一书的作者谈迁于1653年(清顺治十年)冬来到北京,为写明史而搜求秘籍、寻访遗迹,特地前往十三陵凭吊。他在《北游录》中记述了沿途经历及见闻:

  “鸡再号,御重裘趋宣武门待启。……直走中逵以及德胜门,出五里土城。……稍北土城湾,十二里清河桥。清河源昌平之一亩泉,经燕丹村东南,合温榆河而来。桥勒石半毁,其势闳壮,里许则清河集,殆三四百家。又里许,石桥如南,勒石曰朝宗,桥下游鲦可鉴。……又 里安济桥,跨沙河。里许巩华城,沙河行宫在焉。先朝谒陵所驻跸也。规制如大内,有分守公署戍舍,城西居人数百家。长杨五柞,甘泉翠微,自昔离宫多矣,未一始城也。今丹楼如霞,重关如甕,徒棲乌早暮耳。”(《北游录》,中华书局68页)

  可见,晚至清初,巩华城“长杨五柞,甘泉翠微”“丹楼如霞,重关如甕”,都付与朝暮乌雀聒噪了。

  有明一代,自朱棣迁都北京算起,一直到崇祯帝吊死煤山(1644年),前后约230多年,朝宗桥、巩华城见过多少喧闹而悲怆的皇家丧礼的大场面,又目睹了多少不可一世的帝王奔赴黄泉路啊!富贵荣华,权谋算计,勾心斗角,刀光剑影,到头来也不过一场空,真乃是“古今多少事,都付笑谈中”。

  岁月悠悠,物换星移。如今,华丽的行宮片瓦无存,只剩下残破的城门和一座古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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